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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樹洞的回信:me too之後


(來信部分內容經修改以保護當事人隱私)


致潔西


雖然不知道在這邊說會不會不好,但是我覺得我快憋不住了,有種窒息感侵襲,讓我很無力。


最近新聞有好多關於me too的新聞,每次點開手機看到或者是聽到別人在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就會覺得很噁心,很想逃離現場。

幾年前我也是受害者。我是學生,當時透過學校處理這個事情,不是我主動舉發的,但最後變成我自己一個人獨自承擔。 對當時的我來說家人應該是唯一能夠陪伴我走出來的人,但很可惜,那時候的我們關係並不好。那時候的性平教育不被重視,男女界線不清楚,說話好像可以隨心所欲,是的我遇到的是言語騷擾。

性平會處理的過程中不斷被問到一些讓我覺得不舒服的語句,很噁心,真的,但是旁邊陪同的父母還希望我說大聲一點,這樣錄音才錄得到。我很痛苦的情況下還要大力的大聲的說出那些很羞恥的話。



總覺得被騷擾後承受的更多。


其實事情過後我花了很多時間沈澱我的心,我知道這會是我一輩子的傷,不知道會不會好,不知道會不會又突然隱隱作痛,但我不知道會在幾年後的這個時候事件爆發,讓我瞬間變得無助。


想到被師長、被曾經最好的朋友切割關係,沒有人願意幫我說話,即便當時他們是我唯一的希望。

在班上被孤立,因為閒言閒語已經傳遍,有時候回頭看還真想知道我當時怎麼活過來的。



雖然me too運動是好的,很多被害者站出來發聲,但是我的傷口開始痛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復原。



無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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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氏好


謝謝你的來信,謝謝你願意把這樣無處可去的心情投進樹洞裡。我知道喔,我知道這段時間你有好多好多感受和想法,但不知道可以跟誰說、也不知道說了可以怎樣,甚至你也好害怕再說起這些事。

如果你的傷口會痛,那是哪裡呢?看著最近的新聞,你覺得最不舒服的地方是身體的哪裡?心臟嗎?呼吸嗎?無論是哪裡,在繼續讀這封信前,請你輕輕把手放在不舒服的地方,慢慢深呼吸,感受手心的溫度,感受你和你自己待在一起。

然後,我想輕輕和你說:辛苦了。


我想遇到騷擾事件是很不愉快的事,但讓你更難受的其實是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是你身邊的人——你的父母、同學、老師的反應和處理方式讓你更受傷,因為他們對你而言是重要而且信任的人。言語的騷擾讓你不舒服,但那之後的事才真正破壞了你對周遭人的信任,可能也影響了你對你自己的價值感。



對你而言,好像不存在可以大聲指控的對象,你能指控誰呢?爸媽嗎?老師嗎?同學嗎?他們並不是有名望地位、可以透過輿論被擊倒的人,更不用說其中一些人可能依然對你來說是重要的、關係密切的人。

而且重要的從來就不是要責怪誰,而是——我的傷口怎麼辦,有沒有誰能夠看見並且溫柔地對待我。


一如多年前你期待的一樣。



其實你只是想要受傷之後可以被支持,可以被安慰,可以有人站在你這一邊。



爸媽和性平會也許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但他們用的方式不是你需要的,大人們忙著照制度追究責任的同時,忘記了先照顧你受傷的心。老師和同學的選擇讓你變得孤單,孤單而且失望。


我不知道經過這一切,你會不會很難信任和依靠其他人。

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沒辦法喜歡自己,或經常擔心其他人沒有真心喜歡你。

但我想告訴你,你陪著自己走了好長好遠的路。

當年的你還小,不可能有力量為自己多做些什麼,所以請你不要責怪自己,光是可以好好走過來就很不容易。

你說回頭看真想知道自己怎麼活過來的。或許你想不起來這些日子怎麼度過的,但你確實走過來了,用你的雙腳,一步一步走過來了。




此刻的你所感覺到的孤單與無助,其實是屬於小時候的你的感受,你好像被這些新聞拉回了幾年前,你又重新變成了那個無助的學生。但你其實已經更大一些了,並且在這些年努力往前走的過程裡長出了一些什麼。


如果你回頭看見了當年那個舉目張望卻一再失望的自己,你能不能走上前去抱抱他,告訴他:沒事喔,我會陪著你,我們會一起好好的長成大人。


我沒有辦法回答你為什麼當年的爸媽、師長和同學要這樣對你,我相信長大的這些年裡你一定也有發現,這世界總是有很多令人失望的事,有很多無法說清楚對錯的事,每個人(包含我們自己)都可能不經意傷害其他人,或被傷害。


但同時也是這些傷口讓我們看見自己原來有力量穿越荊棘,並且在這段路上遇見一些快樂的事或美好的人。


對你來說這些人或事是什麼呢?



謝謝你的善良,會為me too運動裡的這些人著想,如果你會擔心說出最近新聞對你的影響會不會不好、會不會像在否定me too運動,我想告訴你,不會的。出來發聲的人受的傷是真的,你的傷也是真的,你被影響也是真的。一定也有許許多多像你一樣,好不容易往前走了,卻因為近日事件被掀起傷口、隱隱作痛的人。


謝謝你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傷口復原本來就不是一瞬間、講出來就好的事,而是一條長路。如果此刻的你仍希望能先將傷口蓋起,轉頭不看這些事,就這麼做吧,有時候我們其實也就這樣過了一輩子。但如果傷口不時痛著,而某一天你準備好、你覺得可以試試面對這些難受的過往,也可以讓信任的人陪伴你,一起抱抱當年無助的自己。


謝謝你的勇敢,勇敢陪著自己走過長路、勇敢捎來了這封信、說出了很多人的心裡話。希望你能夠看見自己的力量。我們都是因為過往的傷口才長成了有故事的人,也因為曾經受傷而能理解他人的傷痛。


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伴著你,你不是一個人哦。


潔西 2023.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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