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八：巧慧的日記

坐在機場的starbucks寫日記，應該是在台灣最後的日記吧？覺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都不會再回來了。

前天和小彤見面，也是我這次回台灣唯一見到的朋友，明明大學的時候我們不是最要好的，可是點開聯絡人的清單，如果非得跟誰見上一面，我只想得到她。

我們約在東區的gogo pasta，上次來是四個人，這次卻只有我們了。小彤研究所畢業後進了和小安同一間事務所，甚至是同一層樓，明明是想要可以更常見面才這樣選的，但好像事與願違。她進公司時小安已經是組長，也已經和大家打成一片，她還只是新人，她說看著小安和大家聊天的樣子時會覺得自己離她非常遙遠，而且非常奇怪，「好像我的大學朋友小安和組長小安是兩個人似的」，我能理解她想說的是什麼，但我覺得其實只是穿著豹皮的老虎和脫掉豹皮的老虎的差異而已。

我還是問了她和劭原怎麼了，她說分手了，但沒多說細節。我們安靜吃著義大利麵，直到蛤蠣堆成一座小山，然後她加點了一塊水果戚風蛋糕，叉起蛋糕上的草莓時她說我先前打卡的蛋糕看起來很好吃，我說其實沒有，只是比較大塊和華麗而已，她笑了，「但是別人的蛋糕看起來都比較好吃」，好像也是。

結帳時小彤付了錢，還展示她新辦的信用卡，「人生第一張信用卡！」。大學聚餐時大多是分開結帳，偶爾我或小安會多出一些，小彤通常只點一份主餐，不會加點飲料，當然也不會點蛋糕。現在她遞給店員新辦的信用卡，為我們兩個人結帳，一份沙拉、兩份義大利麵、兩杯飲料和一塊蛋糕，我覺得很好（不是因為有人替我付錢）。

吃完飯我們都覺得不應該這樣結束，我不知道小彤怎麼想，我自己有種捨不得的心情，還想要再多留住一點什麼的心情。在東區漫無目的晃蕩了一陣子，連久大文具和五大唱片都逛了一輪，在sogo外頭看咕咕鐘響完，小彤提議去唱歌，說她知道有間錢櫃現在這時間進去可以唱很久很便宜。

這是我第一次去錢櫃。大學的時候我們都是去學校附近的好樂迪，通常是夜唱，一路唱到隔天凌晨再走回學校附近吃早餐，不過現在已經不想這樣了，身體撐不住，也沒有那種興致。

我們搭捷運到雙連站，沿街走了大概十幾分鐘，還買了天仁茗茶的珍奶。一到錢櫃我嚇一大跳，比學校附近的好樂迪大太多太多，一整棟的，一樓大廳有一半是茶餐廳，明明只有兩個人卻給我們十人包廂，兩張黑色方桌上有茶水、衛生紙和全新的麥克風套，我們點了一壺彭大海和一份薯條消耗掉消費內含的點數，可以一路唱到傍晚。

坐在錢櫃裡想起很多事，像第一次去KTV是大一剛開學沒多久，大家揪團去夜衝和夜唱，那時候我連怎麼點歌都不知道，只是很努力在旁邊拍手，在適當的時候尖叫，試著跟上幾首歌，我還記得中間米米轉頭跟我說「你不用跟我的音調啦，我有故意唱得比較高」，我覺得有點丟臉，雖然她沒有惡意。

小彤點了很多首梁靜茹和S.H.E，她是S.H.E鐵粉，每張專輯都有，幾乎每首歌都會唱。我跟S.H.E沒有到很熟，不過大概也變成時代背景的一部分，紅的幾首也能跟著唱，像是戀人未滿、熱帶雨林和天灰，比較新的我都沒聽過，有一首今天第一次聽到，真的很好聽，我還特別記下來是〈612星球〉。也大概是這首歌之間，小彤哭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後來一度哭到唱不下去，我遞衛生紙給她，打開原音，我們一起聽S.H.E唱歌，這中間小彤只有反覆說一句話，「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可能是和我說，可能是和自己說，我一直點頭，點頭。

最後一首我點了五月天的笑忘歌，本來想點〈你不是真正的快樂〉，想想覺得不要好了。我很喜歡後青春期的詩，整張專輯都好喜歡，每次聽都會想起很多回憶，如果這是結束，我還是想要我們快樂一些。

剛才在海關道別時媽媽哭了，我也哭了。雖然有那麼多我還不了解的事，雖然我還是覺得她和爸爸的婚姻帶給我很多傷害（我竟然可以寫出這個句子了！），但我還是捨不得，還是會想念，即使說不出口，至少可以流淚。

再見了，再見了。傷心的都忘記了。

我和小彤約好回去要寫信給對方，像小時候的交換日記那樣。我很期待。